Monday 29 August 2011

大女彤彤〔二〕

彤彤係我事業失意那年出世。自從九四年離開DHJ後,大樹好蔗陰的日子不再。


九四年開始創業,係港島堅道做間叫〝Salt n Pepper〞燒鷄店慘淡收場後,兜兜轉轉不知轉過幾多份工啦。直到九六年一月卅日,彤彤出世,以為〝為〞咗個女,修心養性,揾份鉄飯碗,做過馬會投注中心主任亦做過政府人員,諗着好好養妻活兒。但係個心始終有團火,加上「姣婆守唔到寡」,係九六年尾再戰江湖。係英國引入個人清潔沐浴品牌〝Wood of Windsors〞,做代理攪推廣。可惜時不與我,九七金融風暴,市道消條,边有人洗得起錢買高檔次消費品吖。結果又係食白果。九八年九月,心灰意冷,決定離開香港依個失意之地!


一九九八年九月同Helen和只有兩歲八個月大嘅彤彤抵達曼徹斯特城(Manchester, England),希望重新開始。到步之前,已經安排租落一間外賣店經營,所以帶埋個賓妹來英照顧彤彤。霉運始終揮不走,可能自己真係經營不善,外賣店生意一日不如一日,個賓妹合約滿咗都無力再續。二仟年初,剛滿四歲彤彤,因冇人照顧,彤彤就要在週末和假期,跟我同Helen返舖開工嘞!


四歲嘅彤彤天真活潑,那會喜欢呆着店內看着我工作呢?有時她看看电视或卡通錄影帶,有時自己独坐在牆角的卓上寫吓字,填吓色或作吓畫。由上午十一時悶到二,三点收了午飯時段,跟Helen去行吓街買吓嘢,就算解咗悶。彤彤很小扭計,買她小小糖果或請她坐吓團團轉小木馬,她就開心不得了。如果她有運氣,有時就到友人家裡去玩吓,咁又一晚。這樣生活過了年多兩年。生意不景,令我同Helen都感到不能坐以待斃。客人日日少落去,有時晚上幾近乎無生意,入不敷支地捱了幾個月,我同Helen都十分氣餒。開始信心動搖,想諗別的出路。01年尾,我開始涉足啤酒生意。早上送了彤彤返學後,就返舖子做午市,三点收工就立刻去學校接番個女,送佢番屋企。我星期一至四晚上送運酒水到餐館。Helen星期五六日晚返散工做侍應。就係咁樣兩公婆輪流照顧彤彤。


做咗啤酒生意後,衰運開始漸漸離去。送嘅品种多了,訂單漸多,但始終都未敢肯定生意穩定。有時星期五,六晚都要開工。問題黎嘞!边個去睇彤彤呢?咁嘅情形下,我就迫不得意帶埋個女去送貨!事實上,跟她一起,我會開心些,我亦多個伙伴,兩父女有说有笑。有時她倦了,就在車上入睡,既可愛又可憐。

初做啤酒時,戰戰惊惊。未敢買架大van做。用咗仟多英鎊買咗架「前七」日產Nissan麪包車。一個人霉起黎,樣樣事都比人恰格嗱。架van成日水滾,揸佢時要睇着個温度計同帶着一大桶水,一水滚就要加番滿個水箱radiator。有時熱過龍,連條運水喉都會迫爆穿崩架!


十一月某星期五晚上,已經踏入深秋的英國,夜幕四時多已降臨。晚上又要帶同彤彤外出送酒。正如所講,訂單多了,時間緊迫,週末時,許多餐館要求五時前送至,所以我份外緊張煩燥。好衰唔衰,架死「前七」又在半路「水滚」,跪地唔郁。落車想去入水比佢飲啦,佢又庆烚烚,一定要cool down番。van仔泊在郊外路边,又冇街燈,下着細雨,加上寒風,那時客人又來电追貨,又怕彤彤一個細路女在車上怕黑,三面受敵,我心情尤如「鑊上螞蟻」。我冒着雨濕,打開車頭,希望儘快弄妥啦,舞上舞落,足足整咗十多卄分鍾,先至添加滿凍水,架車先至行得番。


奇怪事來嘞?点解個女,彤彤冇出個一粒聲呢?有乜事呀?上車一睇個囡囡,這一刻,雖過了十年,她的神情,眼光,動作,語調,声線和用語。仍然一一刻在我心坎裡面。她並沒有事,只是靜悄悄地独自坐着,眼仔通紅,留露淚光,佢用帶有英文口音嘅唔咸唔淡廣東話問我:「Daddy, 我係咪乖呀?我冇嘈着你(打擾之意)呀!」其實她一路講就一路想喊,強忍罷了。我當時只有慚愧,內咎,渺小。但另一方面則驕傲,欣惠和感激。悲喜交雜,一湧心頭,雙手緊抱彤彤,將她的小身驅埋藏在心胸內,靜靜用手指抹去她眼边的淚水,沙沙欲哭的聲線,吞吞吐吐地跟彤彤講:「你好乖,Daddy錫哂你呀!」,此時我很歉咎,拿不出勇氣來看她,怕的是,我會在我的彤彤面前哭,表露出身為Daddy軟弱的一面。跟着那半分鈡,兩父女緊抱着默然無聲,心意交通,享受那短短片刻的赤裸親情。我心裡在那一刹那,湧出一個現在已經實現的承諾,就是「我以後不會讓彤彤再受苦哪!」好一句承担諾言就鞭策我不断努力,排除萬難,建立咗自己的小小生意。

回想當晚,不足六歲的彤彤居然能体量我當下心情,獨自坐在黑暗車中,鼓起勇氣,堅持不打擾我。我绝對相信那短短十多分鈡的等待,對她來說是一個可怕經歷,惡夢甚至乎一個酷刑!她也能捱得過去,我為她驕傲!

往後,我生意越來越好,Helen亦於02年冇出來工作,留在家中照顧彤彤。我有時打趣地叫彤彤跟我送貨,她似乎已將那事忘得一乾二淨,得意洋洋的跟我一起去呢。

相中就是四歲半的彤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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